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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能理解我 我比较看重师生之间的感情，这可能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吧。简而言之，我一生中最辉煌的日子是读书时；对我最公平、最宠爱的，给我鼓励最多的人是老师。 “彭祯启，尿壶底”“凸额圆眼睛，吃人囫囵吞”…… 我小时候又脏，又丑，又凶悍。在家不得宠，在外受欺凌。我的心里时刻充斥着怨恨，我的天空始终是灰暗的。是老师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。 文革开始时，全国上下兴起了一阵幼儿班热，我们这个偏僻穷困的小山村也办了一个。那时我大概四五岁，不知怎么也进去了。我还记得那情景：一间教室，没有课桌，我们都坐在圆木上。一块小黑板，一个美丽的女的老师。大概也只办了半年就自休糊了，可是却在我的心里埋下了爱的种子。 一天下午放学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跑着离去。不知是为了躲避“小朋友”，还是有所期待，我只是朝教室呆望着。新鲜的黄土，白墙黑瓦，旁边一棵野桃在细雨中静静地开放。穿着淡花衣，撑着小花伞，她款款地向我走来。问了几句，我没有回答，她就抱起我朝我家走去。一路上她轻声细语地讲着，我还是不吭声。濛濛细雨不停地下着，好像在梦中…… “有个黑头头，混进党里头。我们举拳头，打倒修头头……” 至今我还记得她教的课文，至今我还记得她身上的香味，至今我还记得在她怀里的感觉。这种感觉不像妈妈，不像姐姐，不像恋人。比那些更强烈，更美好。我在做了父亲后，理解了这一点：心思不在小孩身上，小孩就会哭闹；心思在小孩身上，小孩就会乖巧可爱。 我的小学一至四年级是一个男老师教的，全校就一个老师。现在想来，他有一点嫌贫爱富。因为我们那里对老师轮流供饭，我家的饭食不算好的。但当时我感觉不出他有什么不好。他喜欢用胡须扎我们，对我没有例外。只是搞大批判没有我的份，我只能在窗外偷听，回来背给妈妈听。 他身材高大，满脸胡须，却很风雅，声音有磁性，显得与众不同。到人家吃饭总要和妇女开开玩笑，吟吟诗，做做对。他喜欢画画，画的水墨猫很有神采。喜欢晚上把我们邀集到学校“补课”。不收费，自带食材，实际上就是聚餐。说说笑笑，到很晚才送我们回家。 我还记得有一年端午节他为答谢我们而做的一首诗：“端阳粑子送满盆，何必多礼又多情。认真读书靠自觉，封建习礼当肃清。” 我们那里的人背后骂他教书不进肚子，而实际上他的一言一行对学生的影响有多么深远。在他之前，男人给我更多的是恐惧。 在我的印象中，文革最后几年是反教育最严重的几年，深入到了我们偏远的山村。我读初一时，有一个叫蒋诗成的老师，是一个下放知青，教书很用功。学生把大字报贴到他的门上，他还是我行我素。学生拿他没办法，因为谁都知道下放学生是不好惹的。我没有消极抵抗，打下了一点数学基础。读初二时，邓小平上了一下台，上面来人抽考，全校就指望我争脸了。我终于不负众望，拿了个满分。 我向来不喜欢完成作业。我们的物理老师叫管瀛，是一个下放的右派。他不知道我的习性，有一个周末终于忍无可忍把我留了下来，要我把一周的作业完成了才回家。可是一想不行，真的完成不了怎么办呢?于是，找来一本完成得好的供我“参考”。我根本没看，一口气写完了一周的作业。他看过之后面露喜色，放我回家了。此后，他成了我的恩师，我成了他的得意门生。我曾拖着全家唯一的一双皮靴到他的老家安庆过年。 这时候，我依然在家里不得宠，在亲友面前受轻视。所谓“人有用书有用，人无用书无用”。 读初三时，正值高考制度恢复，我在全校师生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。可是，由于种种原因，最终我不幸被别人言中，辜负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。我在自大与自卑中浮沉，我在忧郁与躁狂中挣扎，我在仇恨与仁爱中徘徊，我在理智与感情中冲突…… 我抽烟，我酗酒……在我戒烟戒酒的日子，学生家长的一点小意思，我一概退回；在我抽烟喝酒的日子，我笑纳了，但别指望有多少额外的照顾，因为我无赖地将其视为孝敬。在学生面前，我会将打饭不排队的校长子侄拒之门外；在学生背后，我会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。我的家属亲友感动我时，我曾希望被车子撞死，好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；我的家属亲友激怒我时，我曾打算离家出走，在外面独自流浪……但是不管怎样，我心中的师生情始终是纯洁的、热烈的、美好的、持久的。因为她来自于自小的浸染，而别的的情感则大多来自于书中的习得。真的，有很多感情，我是先从书上感觉到它的美好，然后忘记不快，自己暗示自己，慢慢地培养出来的…… 我本不相信命运，可是又觉得命运实实在在的在捉弄我。我带的男生都能健康成长，这当然好，然而我带的女生时有不幸发生。 还是我初为人师的时候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，暑假打猪草，掉到水里淹死了。不久，一个美丽可爱的女生，毕业后到处乱跑，得怪病死了。再后来，一个美丽又活泼的女生，回家翻院墙，被墙上的钉子挂住给活活地吊死了。她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，不久也突然死去。现在，她的妹妹又得了白血病…… 学生遇到困难总是找老师，也只有找老师。最近我困在梦里，总梦见她们姐妹俩在找我： “老师，救救我的妹妹！” “老师，救救我！” 我拿什么救你呢？我总是抽烟、喝酒，自己买个房子还驮了债，给我的儿子买房子更是不敢想。现在就是我把烟酒戒掉也来不及了。况且，我戒得了吗？我真的很无用，我真的被别人言中了…… 这就是真实的老彭。如果你能理解我，请向我的学生伸出援手。我会用我的余生报答整个社会的！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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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12-25 14:50
发表于 2011-12-25 22:16
楼主
发表于 2011-12-27 08:01
